掐不死

掐不死

白瑞轩

那还是搬进楼房以前的事。那时候，我家的院子里靠南墙搭了一个花架，架上摆放着一盆盆月季、扶桑、海棠、夜来香、仙客来等盆花。在花架前面的花池里栽种着芍药、玫瑰等多年生名花和芙蓉、海那等一年生的草本花卉。除此之外，还有一种不仅其貌不扬，连名字也难登大雅之堂的花叫做“掐不死”，花架上，花池里，几乎无处不有。

这是一种匍匐而多分枝的一年生草本植物。这种叶子呈针状，似乎饱和的水分使得这枝叶肥胖的植物有着极强的再生能力，随便掐一个枝，放在阳光下暴晒几天以后再插在土壤里，它仍然可以发出新根，长成新的植株。它那俗不可耐的名字就由此而来。

“掐不死”每天上午开花，阳光越好，开得越旺。花儿有单瓣和重瓣之分，颜色颇多。

我自幼喜欢养花。只要发现谁家有我所喜欢的花，或无性繁殖的枝条，或有性繁殖的种子，必定张嘴讨要。所以我可以说得清我家里所有花的来历。只有“掐不死”除外。

“掐不死”最初生长在我家的花池里，是以杂草为伍的，不知道它的种子从何而来。

我很小的时候就见过“掐不死”。那时是在农村老家，因为没有什么名贵的花，所以“掐不死”自然就格外受崇。而今我的花池里哪里有它的位置？只能与杂草并论。

杂草被除掉以后，过不了多久就干枯了了。只有几棵“掐不死”例外，在整个根都离开了土壤的情况下，竟然靠它自身的消耗顽强的活着，而且不可思议地开了花，虽然是那么的勉强。我被它那顽强的生命力和与命运抗争的精神所感动，所折服了。于是我重新把它们栽回到花池的角落里。从此它们生长得郁郁葱葱，红、黄两种颜色的花虽然算不得娇艳，却天天开放，从不懈怠，直到冬天来临，被皑皑白雪所掩埋。

第二年的春天，我没有播种“掐不死”，因为它毕竟属于低档的花卉，我压根就没有采集它的种子。然而，它毫不计较人们对它的评价和态度，近乎是“死皮赖脸地”在我的花池里，在那些名贵花卉的脚下长了出来，而且出奇的多。

刚刚入夏，“掐不死”就开了花。花朵有大有小，有单有双，花色之多，令人叹服。红中有粉红、大红、紫红，黄中有淡黄、中黄、姜黄、深黄，加上红、黄、白各色相互点缀的，真可谓姹紫嫣红，争奇斗艳。

据说，要在月季、牡丹等名贵花卉中培育出一个新的花色品种，要耗去专家们许多的精力和时间。而“掐不死”却能如此快捷，如此简便的自我完善，自我发展。真是难能可贵。

如果说牡丹、玫瑰、铁树、昙花等名贵的花卉是花中的贵族，那么“掐不死”便是花中的小小百姓。尽管那些“贵族”们都有着诸如栽培难以成活、病害不易防治、花期或百年不遇或“昙花一现”等缺憾，可是人们还是必恭必敬地奉养着它们，稍事怠慢便会花凋、叶枯、根腐；而那“小小百姓”则恰恰相反，它们对人没有要求，无所计较，只是默默地，尽心尽力地美化着自然，奉献着芳华。可是它们所得到的却是如我所给予它们的轻视和冷遇。这是何等的不平啊！

这一年的秋天，我采集了许多“掐不死”的种子。次年春天，我便把掐不死种在花盆里了。花盆不够，就用上了家里所有闲置的盆盆罐罐。

2002.8.4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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